《了不起的盖茨比》——在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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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04-02
中西部小子盖茨比到东部闯荡一夕致富,他在自己的豪宅夜夜宴客,俨然慷慨荒唐的富豪大亨;他梦幻地看着纽约长岛上一座闪着绿光的灯塔,寻觅着梦寐以求的女人黛西。邻居尼克,眼看着盖茨比的宾客们接受他的招待却冷漠无情,眼看着盖茨比奋力追求那腐败的虚华。盖兹比最后的结局,让尼克对东部浮华的名流生活梦碎,宛如看着繁华楼起再看着它楼塌。
第一章
“每当你想批评别人的时候,”他对我说,“要记住,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,都有你拥有的那些优势。”
不对他人妄加评论,这是一种理想境界。我现在仍担心自己因责人过苛而有所失,担心自己忘记那句父亲提出而我也一再重复的有些骄傲意味的忠告——每个人的基本道德观念生而不同,不可等量齐观。
盖茨比,他代表了我由衷鄙夷的一切。如果人的品格是由一连串丰富多彩的姿态组成,那么他身上则具有某种美妙而炫目的东西,他对未来的人生有着高度的敏感,仿佛与一台能够预测一万英里以外地震情况的精密机器连接在一起。这种敏感与美其名曰“创造性气质”的多愁善感毫不相干——它是一种总是充满希望的美好天赋,是一种带有浪漫色彩的聪颖气质。
如今三十岁的他,身体健硕,头发呈稻草色,唇角坚毅,举止高傲。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散发着傲慢的光芒,在他的脸上最为突出,永远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。即便是那身颇显女气的靓丽骑装,也掩盖不住他身躯的魁伟强壮——他的双腿似乎将那双锃亮的皮靴撑满,鞋带的顶端也绷得紧紧的。他的肩膀一动,你就可以看到那薄外套下的大块肌肉在起伏抖动。这是一个孔武有力的身躯,一个蛮横的身躯。
我回头看我的表妹,她开始用低微而兴奋的声音向我发问。那声音总能吸引人听得全神贯注,好像她每句话都是只演奏一次的音符。她的脸庞忧伤而美丽,蕴含着生动的内容:明亮的眼睛,鲜艳而多情的小嘴。然而,她的声音里另有一种激动人心的美,让所有爱慕过她的男人都无法忘怀。那是一种想要歌唱的冲动,一声轻柔的“听着”,一种允诺,告诉我们她刚刚做完欢快兴奋的事情,而如此美事又在酝酿中。
她们的言谈就像她们身上的白色衣裙,以及那不含一丝欲念的双眸一样,清爽而淡然。
有那么片刻,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浪漫而温情地落在她光彩奕奕的脸上,她的声音让我情不自禁地凑上身去屏息聆听——接着,余晖散去,每一线光都带着依依不舍的惆怅离她而去,就像孩子们在黄昏中离开一条充满欢乐的街道。
她只是随口一说,但是她的身上流淌着一股撩动人心的柔情,似乎在那扣人心弦、令人喘不过气来的话语里藏着她的真心,正要向你袒露一番。
夜风已经不见踪影,留下的是一个鼓噪而明亮的夜晚,树上不断有翅膀拍打的声音,大地的风箱扬起青蛙的热情,它们鼓足气力奏出绵延不断的风琴声。
第二章
在西卵村和纽约之间大概一半路程的地方,公路匆匆与铁道会合,和它并行四分之一英里,为的是避开一片荒凉的地区——灰烬之谷。在这个奇异的农场上,灰烬像麦子一样生长,长成山脊、山丘和奇形怪状的园子;又堆成房屋、烟囱和袅袅炊烟的模样;最后经过卓绝的努力,变成一群土灰色的人,他们隐隐约约是在行走,但眼看就要消失在飞扬的尘土中。偶尔有一列灰色的车厢沿着看不见的铁轨缓慢爬行,突然嘎吱一声惨叫,列车停下,那些土灰色的人拖着沉重的铁铲拥上前来,扬起浓密的烟尘,就像拉起一道屏幕,让你看不清他们的举动。
接着,我听见楼梯上传来脚步声,片刻后,一个女人丰腴的身影挡住了办公室门口的光线。她三十五六岁,有点发福,却像有的女人一样多了几分肉感。她穿着一件沾着油渍的深蓝色双绉连衣裙,上面的那张面孔并无多少姿色,但是能让人一下子感觉到她充满活力,仿佛全身的神经都在不停地燃烧。
夏天的星期日下午,这里和煦温暖,简直一派田园气息。如果在街角看见一群白色的绵羊,我也不会感到奇怪。
威尔逊太太的妹妹凯瑟琳大约三十多岁,是一个苗条而俗气的女人,留着一头又硬又密的红色短发,脸上搽的粉像牛奶一样白。眉毛是拔过又画上去的,眉尖勾得更弯,但是自然的力量却让新长出来的眉毛回到原本的眉线上去,令她的面目也显得有些模糊。她一动,手臂上数不清的陶制镯子就会碰来碰去,丁当作响。她大模大样地走进屋来,像主人一样扫视了一圈四周的家具,让我不禁怀疑她是否就住在这里。但是当我问起时,她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,提高嗓门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,然后告诉我她和一个女孩住在旅馆里。
楼下的麦基先生是个皮肤苍白、有点女气的男人。他刚刮过胡子,颧骨上还有一点白色的肥皂沫。他必恭必敬地跟屋里每个人打了招呼。然后告诉我他是“玩艺术” 的,后来我才知道,他是个摄影师,墙上挂着的那张威尔逊太太母亲的照片就是他放大的,模糊得仿佛一个飘忽的幽灵。他的妻子尖声细嗓,神情懒散,容貌不错却不讨人喜欢。她得意地告诉我,自从结婚以来,她丈夫已经为她拍了一百二十七张照片。
威尔逊太太不知何时换了衣服,现在穿的是一件做工精良的乳白色雪纺绸小礼服,在屋里来回走动时,不断发出沙沙的声响。在衣服的作用下,她的神态也变了。车铺里那种饱满的活力变成了目空一切的傲慢。她的笑声,她的姿势,她的谈吐,一刻比一刻更加做作。随着她不断膨胀,屋里的空间显得越来越小,直到后来,她仿佛在烟雾弥漫的空气中坐着一个吱嘎作响的木轴旋转起来
窗外,傍晚的天空绽放开来,犹如地中海湛蓝而甘美的海水——这时麦基太太那尖厉的声音又把我拉回到房间里。
我想离开,在柔和的暮色中向东朝公园走走,但是每次我要起身,都被卷入一阵激烈刺耳的争论中,就好像有根绳子将我拉回座位似的。城市上空我们这一排透着灯光的窗户,对于昏黄街道上漫步的行人来说,一定蕴藏着几许人生的秘密。我也看到了这样一位行人,正在抬头仰望,独自思索。我既在其中,又在其外,对人生的变幻无穷感到陶醉又厌恶。
屋里的人们一会儿消失,一会儿又出现,准备要出发,可又找不到对方了,然后在互相寻找中,发现彼此就在眼前。